人是会忽然沮丧的。这种沮丧来自这一年,收获甚少,长年龄、吃记性,长一切不喜欢长的东西,我寻思好歹长点头发罢,果真——长了不少白头发。理发的时候,理发师总想帮我藏到黑发色下面或者干脆剪了,我说:“长就长罢,剪秃瓢了不显得我脑袋大?”白头发也是头发,有什么大不了。
“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生活是个什么编排,日子是个什么活法,计划又是个什么东西——可能计划是个我赶不上的东西。年初给自己定了不少计划,其中包括一个月一本书,雄赳赳气昂昂地买了十本借了两本,摆在桌上显得我有文化,翻开看又暴露了我的文化。奶奶瞅着我桌子上满满当当的书,教育妹妹“向姐姐学习。”假用功和假努力,我和生活的对话是什么,原来不止生活欺骗了我,我也在欺骗生活。生活中处处找寻目的,末了只收获各样结果。而这个结果在2024年中,体现得最清晰。2024年,告别的一年。告别从前的爱人,告别远去的朋友,旧时工位、昔日同事,人们好像习惯了离别,人们常说什么都会过去。
“没什么过不去的。”
去年十月我又跑了次滇藏线,二次进藏的我却不如第一次骑车穿街走巷,在海拔五千米以上的垭口出现高原反应,血氧降到六十,插着氧气管子吐在车上,整宿头痛失眠,好像生命的齿轮卡在了某个磨损的轴上。我们一路向西向南,经历神湖和圣地,经历游牧的人和他们的牛羊,经历巴琼商铺和当桑茶馆,在微明的曙色里,万籁沉沉,云和月亮和太阳流转于世,山和地和天走到穷时。我们唱着张震岳的再见——“我怕我没有机会,跟你说一声再见”。每一句再见都说出口了,有的回响,有的杳无音信。无数个岔口,分出无数条路,我们在各自的路口道别,极目望去,人生路上皆是背影。你在看别人的背影,有人在看你的背影。世路难行,我们只身向前,以为开得出豁亮天下,但不过万众之一。
“没什么不甘心的。”
一切都没什么。
没什么的2024年,再见了。
2025年,风不会再吹起往事,梦乡不再阴暗。 (林琳)